半个重庆

时间:2021-01-13  来源:  作者: 我要纠错


遥远的商周时期,这片土地被称为“巴国都城”,巴人勇猛善战、能歌善舞。几千年过去了,巴渝文化的痕迹依稀还在,而它已经被唤了另一个名字,叫做“重庆”。

无论以长江为界,或是以嘉陵江划分,我们所看到的重庆都只是半个,如同我们对它的认识。重庆不仅仅只有永远雾蒙蒙的天气、火辣辣的火锅以及美女,在那些看不到的背后,它还有很多被人们遗忘的细节,我的另外半个重庆。

朝天门码头的汽笛声声

长江的水和嘉陵江的水,千年不变地流淌着,两江交汇之处,便有了一道叫做“朝天门” 的城门。半个多世纪前,旧的城门被拆除了,留下来的,是这个叫做“朝天门”的水码头。

无论是清晨还是傍晚,朝天门码头的汽笛都会鸣响。有时是很长的鸣音,百转千回,仿佛历经了千山万水,终于抵达了这个港口;有时又是低低的几声呜咽,如同启程时的欲走还留。

长江到了此处,已然没有了奔腾雄伟的气势,朝天门码头的船只,便安静地停留在风平浪静的水里。岸上,朝天门码头广场焕然一新,台阶连着浅滩,可以走到江边。人看着船,船上的人看着岸上的风景。

傍晚时分的朝天门,总是有汽笛长鸣,渐黑的暮色里,有的船只来往于两江之间,有的将驶往三峡,或者更远的地方。江面不宽,能望得到对面新兴的南滨路一条街,酒吧或者餐厅广告牌上闪烁的灯火,让人感受到了红尘里世俗的欢愉。

广场上人们闲散四处,临江眺望。情侣们坐在台阶上说笑着,吃着零食。一群孩子嘻笑着,说着我听不懂的重庆话,从台阶上奔跑着过去了。陆续有晚班船的乘客开始上船,长长的通道搭到江上,延伸出去很远。棒棒军挑着行李,穿梭在游客队伍里。偶尔还有挑着担子的小贩用音调起伏很大的声音叫卖着:“凉面呐,酸辣粉哩,一块钱一碗哪!”宛如动听的音乐。可是,没有人来买他的东西。

还有人仰望着天,在放风筝,美人鱼形状的风筝,摇摆着诱人的鱼尾,妖娆地飞在这个城市的暮色里。这风筝、这山、这水、这船、这叫卖声,以及这人,一切都似梦还真。

坐在朝天门的傍晚里,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了这个城市火热、奔放背后的忧伤。

给我一碗凉面,豆皮或者酸辣粉。

有一天,当我忘记了重庆的小吃、那些麻辣鱼和泉水鸡的名字,我也不会忘记这个季节的傍晚,朝天门码头的岸旁,我突如其来的忧伤。

我记住了重庆的这一个表情。

十八梯街巷的辗转晨昏

严格地讲,大街、小巷,或者说街巷,并不能算作一处风景。然而,对于重庆这样一个生长着如同森林一般茂盛的欲望和情趣的城市,街巷就如同她的面孔,你若想探知她的内心,总要先去看清那些街巷。

没有宽敞的马路,有雨后瘦长的石阶;没有璀璨的星空,有夺目的灯火直到天明;没有往来穿梭的自行车,有蝴蝶般飘过去的美丽姑娘;没有一本正经的政治气息叫人掩鼻,有活蹦乱跳的俗世生活——像一张温暖的床。上学总迟到的懒人怀念这儿,人们生在这儿、死在这儿,在这儿做梦和绝望。

十八梯的台阶悠长悠长,年代久远的石板上,布满了青苔,狭窄。外面的阳光照不到这条幽深的巷子,只有斜斜的影子。巷子的入口,一个瞎眼的老人在算命,面前摊着一张八卦标志的黄纸,听到有脚步声走过他的身旁,就仰起脸来对我们说,我能算出你们的前世和今生。我是不相信这些的,可是,为什么在这条幽深的巷子里,忽然就有点恍惚了?

“红梅”理发店的生意看上去似乎很好,一个男人坐在椅子上剃头,旁边还有客人在排队。人们支起简易的方桌,就开始打牌,旁边的麻辣烫热气腾腾地,似乎马上就可以开吃。女人们手里打着毛线,谈笑着,坐在自家男人的凳头上,看着他赢还是输钱。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搬了张小板凳,坐在路当中,不知道望着什么,很久也没离去。那些穿着宽大牛仔裤的少年,一窝蜂地拥到放录像的店去,那家店门前写着“今日录像2元”。

是的,我喜欢这个城市背后隐藏着的级级台阶,向上望,似乎没有头,其实走一会就到了,但是和外面全然是两个世界,真实而生活。

白巷街的小巷子里有深藏不露的小学,猛不丁就有一群孩子,头上顶着小板凳排着队整齐地走过,唧唧喳喳的活泼声音,于是,阴暗的巷子里忽地豁然开朗、柳暗花明。

我们其实是为了看湖广会馆和江南会馆的旧址,才进了这条小巷子的。它的入口在热闹繁华的大街上,一家药店的旁边,如果就这样经过,根本不会发现这个神秘的地方。所幸,我们在一个偶然的机遇下,看到了这另一面不为游客所熟悉的重庆。

哪怕是在一个短暂的过客看来,那有些拥挤和喧闹的街巷,以及其间繁复庸常的生活 ,也确实是另一种无以言述的美。

磁器口:易碎的从前

磁器口是重庆的一个老地方,从明朝的时候就已经是重要的物资集散地。在磁器口,我努力寻找着从前留下来的一些碎片,他们在许多假相之中沉默不语。

一条路,弯弯曲曲地一直延伸到视线被挡住的地方,青石板铺成的路,好像很古色古香的样子,然而中间却是水泥勾缝的,走起来有点滑。街上有一家布置得很有感觉的店,问主人,这是你家自己的东西吗?这个年轻的男人说,这房子不是我的,我是租的店面。

……

这些都不是我想象中的磁器口。

于是,我在人群和他们散发出来的气味之中晕头转向地走到了一条路的尽头,我看到了嘉陵江。下午6点多钟,已经发黄的阳光照在街两边摇摇欲坠的老房子的木板墙上面,上面的裂纹清晰可见。人流已经减退,于是很多细节像退潮后的海滩一样显现出来。

磁器口街边有很多茶馆,里面放着乌黑的板凳和桌子。在桌子旁边有一些人,他们是老人,茶馆里面的光线并不好,人却很多,他们间或说一两句混浊不清的话语,面无表情,这里桌子上面有麻将,但却很奇怪的安静。有个带着一顶旧毡帽的老头子一直坐在靠门的阳光里面,眯缝着眼睛抽着一支白铜杆的烟斗,他的目光没有移动过地方。

一间老房子的墙角边,突出来一块石头,上面有一个园洞,这是从前拴船的地方,现在,它上面长满了青苔。上千年历史的龙隐寺门在油漆的装饰下面露出古老的纹理,隐隐传来川戏的声音。

黄昏了,游客在渐渐散去,磁器口镇上的人们这才开始他们真正的生活。而那些曾被仿古的热闹所遮盖的细节,也在天色将晚的的时候越来越清晰。

这里也有过另一种日子,它们告诉我。

商人来过,他们穿着纺绸长袍,大把地洒着铜钱。纤夫来过,他们赤裸着身体,绳子勒进肩膀。鸦片来过,它们被抽进了穿着长袍或者短褂的身体。乞丐来过。张大千来过。老舍也来过。徐悲鸿来过,郁达夫来过,他们在这里喝酒吃鱼坐滑竿。

“国军”来过,“皇军”来过。 解放军来了,大家扭秧歌。 红卫兵来过。

我也来过。

这些人都走了。留下了各式各样的痕迹,新的痕迹会抹去旧的痕迹,而现在又在产生一些更新的痕迹。过去的日子在这里留下了碎片,它们正在一点点消失着,从前的真相被一种叫做历史的东西替代着,它告诉我们是怎么样怎么样的,我们就信了。

从前已经碎了,剩下的碎片散落在磁器口许多偏僻的角落,也都沉默了。

经历了重庆,以及生活

多年前,读到过重庆诗人李元胜的诗歌《重庆生活》,“我的皮肤下//曾经布满了燃烧的街道/我经历了重庆/经历了灰烬/我终于可以忘记/自己曾经是一个诗人。”直到这次去重庆,终于又翻出来看了一遍。

想象终于可以去他描写中的重庆,那些带刺的空气、炎热的夏天、夜晚的石梯,以及密不透风的生活。作为一个在重庆出生和长大的人,那些重庆的细节已经不需要去刻意地体会或者挖掘,它们就在他的思想和生命里。

无论是过去或现在,和那些一马平川的平原城市比起来,比如成都,山城重庆的生活无疑是艰难的。但是,这些艰难的背后,又使人们心怀感激,在这样的环境里能有他们可以承受的生活。所以,用李元胜的话说,在重庆,基本的生存姿态是“唯有其艰难,才显其激情。”就像一颗过于粗糙的沙子,不断地打磨打磨,有一天忽然焕发出了一种别样的光彩。

于是,你就可以想象,一个诗人在重庆的生活。这个城市里几乎常年都是阴霾或者雨天,天空的湛蓝和洁白的云彩似乎只存在于久远以前的记忆里。十几年前,有个少年的外婆家就住在十八梯。从小,他就去走那些长长的、青苔铺满的石梯,那时候还没有路灯,下过雨后,石梯上会打滑,光亮亮的一片。几十年过去了,这个城市发生了很多变化,可是,十八梯和那些幽深的石梯却仍旧在那里。终于,他写下了这样的诗句,从夜晚到夜晚的石梯上,我经历了陡峭的白昼。

合上这本书,关于重庆的旅程也将告一段落。我见到了诗歌中描写的那个城市,也亲身经过了这个曾在我想象中的地方。

是的,于重庆来说,我只是一个过客,仅此而已。但我和诗人李元胜一样,经历了抒情,经历了燃烧的街道,经历了对于这个城市几乎窒息的迷恋。

但是,我绝不会忘记,我曾经,经历过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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